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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48节(2 / 2)

贞筠蹙眉道:“我在这深宅大院,能出什么事。救人如救火,这才是最重要的!”

伍凡老神常在:“夫人莫慌,此地也有官军值守,怎会没有救援之人呢?”

宋巧姣奇道:“双屿近在咫尺,只怕是早已喂饱了的。纵有官军,难道还能指望?”

礼叔也道:“是啊,是啊,我们二爷也是如是想,这才决定自己冒险的。”

伍凡笑道:“此一时彼一时,既多了市舶司太监和巡海参政,总该有些变化吧。”

贞筠这才回过神,她瞥了礼叔一眼:“也好。那你们差两个人去看看,如有需要,及时求援也就是了。”

伍凡躬身应是。贞筠心事重重地回到清风池馆。她一落座就劈头盖脸问道:“谢丕的打算,你们早就知情?”

伍凡低头道:“我等奉命照料夫人,总不能做聋子瞎子。”

贞筠满心不解,他们明明知道,却依然放任自流:“他这样的作为,是想为世家脱罪,难道阿越也想高高拿起,轻轻放下吗?”

伍凡笑道:“万岁圣烛明照,老爷深谋远虑,他们的心思,我们这些凡人岂能猜透。夫人,与其胡思乱想,不如养好身子,静候佳音。”

贞筠冷哼一声:“什么都不告诉我,让我怎么安心。你们一个时辰回来报一次战况吧,总之,不能叫人没了!”

伍凡应道:“是,您放心,谢郎中肩负重任,绝不至于折戟于此。”

双屿港中,两方人马已然战到了一处。于佛郎机人来说,这真是匪夷所思的一天。谁能想到,过去和他们做生意的老熟人,上船后竟会突然拔刀相向。这群洋人一大早还没回过神,就被人杀进了老窝,急急忙忙准备反击,一拿火枪却连一个屁都放不出来。这时,他们才意识到,自己手下的黑番和华裔奴隶原来也有人反水,早早就用水打湿了火药。没了炮弹,又只能打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接舷战。

而这群与他们作战的大明士卒,却不像过去那样敷衍了事,竟真是拿出吃奶的劲头来砍人,而且专门逮着红眉绿眼的杀。这样的阵仗,叫佛郎机人是既震惊,又茫然。还有海盗认出了谢家的管事,大喊道:“谢!我们不是一块喝酒吃肉的朋友吗?”

那个管事脸都绿了:“是你妈的朋友!你丫的眼瞎了吧!”

这厢打得热火朝天,远处佛保等人,拿着千里镜也瞧得热血沸腾。

黄豫早已按捺不住:“咱们该出手了吧,再等下去,都没几颗头留给我们了。”

佛保笑道:“他们拼命,是被逼着要表明立场,你又没尸位素餐,急个什么劲儿。”

黄豫被刺得一哆嗦,他赔笑道:“卑职只是想,为国效命……”

佛保道:“再等等吧,没听过鹬蚌相争,渔翁得利吗。”

黄豫应道:“是。”

他环顾四周,又问道:“这样的大事,怎不见严参政与徐参政?”

佛保斜睨了他一眼:“关你什么事。”

黄豫支支吾吾道:“是不关卑职的事,卑职也只是随口一说,随口一说罢了。”

佛保道:“今日能捡便宜的地方,又不止海上一处。他们俩,当然是去捡别处的大便宜了。”

旧时王谢堂前燕

如今,倭寇已除,豪族已削,家族已保,忠孝之义,得以两全。

王家二爷王守俭, 望着眼前的血流成河,听着耳畔的喊杀震天,只觉神湛骨寒。他一个一心向道之人, 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。一声哀嚎过后, 又有匪徒在他们身前被杀,温热的血像喷泉一样射出来, 王守俭下意识想躲,可平日里养尊处优太过,早就不似年轻人那般灵敏。污血溅到了他的黑靴和下摆,留下暗色的斑点。他嫌恶地大叫一声,脸都皱成了一团。

龚家族长被他吓了一跳:“别这么一惊一乍的!没见过死人么。”

王守俭的胡须都在哆嗦:“本来就没见过!我可是良家子弟, 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似的……”

龚家族长虽听不清他后面的嘟囔,但也知道绝不是什么好话。他冷哼一声:“良家子弟?良家子弟会到这儿来?”

王守俭一窒, 又不是他乐意来的。他看向谢丕。这个谢家子着一身布衣,戴着斗笠,伫立在风雨中,静默如一座孤峰。这么看着竟有几分大哥的气韵,王守俭腹诽道,最受不了他们这种人了。

他道:“谢丕,你好歹是个探花, 过犹不及这句话,你听过吧。”

谢丕看向他, 王守俭咽了口唾沫,继续道:“你让我们四家出人,我们都一一听从了, 是既出人又出船。这还不够吗, 为何还非要我们在这里!”

谢丕道:“事关重大, 自需诸位亲自督战。”

他目不转睛地望向湾中,这一方水域早已被染成赤色:“一旦我方力有不逮,正好及时增援。”

王守俭道:“我们在家中,不是更好策应吗?大家说,是不是这个理。”

孙家族长翻了个白眼,不想理这个愣头青。

徐家族长顾念姻亲的关系,又因这接二连三的事端畏惧不已,倒还愿意出来打圆场:“谢世侄也是为了大家着想,这分甘之事,自是诸位都在场为好。”

此言一出,龚孙两家之人对视一眼,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精光。他们愿意出人,起因的确是由于谢丕的威胁,可之所以愿意贵脚踏贱地,更多却是想分赃。

和佛朗机人联合走私,最大的好处就是有洋夷手里的火器做军事保障,可相应的也被迫要让出大量的利润给外人。这些蛮夷,既贪婪又歹毒,有一点不称心,就立刻反咬他们一口。徐家的遭遇,就是血淋淋的教训。

中央苦苦相逼,洋夷又不足与谋,世家豪族们面临这样的境况,当然也会想办法应对。谢丕的到来,给他们架起了一辆梯子。与其在夹缝里求存,不如赌一把驱虎吞狼。第一步,先帮助中央,一起剿灭佛朗机人,洗白自己。第二步,联合地方军队,乘机夺取大量的火器和人马。第三步,等到中央放松警惕后,他们再乘势而起。他们完全可以韬光养晦几年,地方官僚需要养寇自重,江南望族需要借寇敛财,这又是双赢之策,还是少了佛朗机人来分一杯羹。等到朝廷发现不对时,早就已经晚了。他们把如意算盘打得这般响,以至于身处尸山血海,都能泰然自若。

然而,这五大豪族的私兵毕竟不是正规军,平日里看家护院还成,一碰到这种大阵仗,还是有些后劲不足。他们先前形势大好,是因打了倭寇一个措手不及,可待倭寇回过神来,这些身经百战的匪徒立刻露出了狰狞的嘴脸。他们眼见自己的人马处于下风,即便又叫了一波增援,仍有不能力敌之感。

徐家族长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:“不好,不可硬撑,还是向官府求援吧!”

此言一出,其他四人马上跟着附和。

孙家族长道:“谢世侄,今日这一战,我们孙家可谓是倾巢出动,足以彰显诚心了吧。但是倭贼穷凶极恶,总不能让儿郎们都拿命去填。还是依徐老的话,速速向指挥使司求援为佳。”

在场之人都做心急如焚状帮腔。

谢丕的目光从他们脸上划过:“你确信,指挥使司是来助我们一臂之力的吗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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