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sp;&esp;大夫可以救很多人，但总是没办法救得了自己。

&esp;&esp;渡人者无法自渡，这岂非很滑稽，岂非是上天的又一个恶作剧？

&esp;&esp;曲星河从生下来就得了恶疾，他自己也不知道能活几天，能活一天是一天。

&esp;&esp;但曲星河可以死，曲盈盈却不能让他死。

&esp;&esp;曲盈盈爱曲星河。

&esp;&esp;晏云之眼里现出痛苦之色。

&esp;&esp;心爱的人，却爱着别人，岂非是人生又一件痛苦的事？

&esp;&esp;曲盈盈冷冷道：“青冥剑主，果真名不虚传。”

&esp;&esp;贺青冥道：“你想要浮屠珠，我却不能给你。”

&esp;&esp;曲盈盈脸色又一变，她不可思议道：“他可是你儿子！”

&esp;&esp;虎毒尚且不食子，何况这些天来，她亲眼看见贺青冥是如何善待、爱护这个孩子，甚至愿意为了他几度舍身相救。贺青冥四肢健全、身体健康，总不至于把浮屠珠看的比自己性命还要重要。

&esp;&esp;柳无咎目中痛苦比晏云之更深，他的眼里忽然显露出一种壮士断腕的决心。

&esp;&esp;他大声道：“我不是！”

&esp;&esp;曲盈盈的脸色已经变得不能再变，她已实在是摸不着头脑。

&esp;&esp;贺青冥一默，而后道：“他只是我捡来的孩子。”

&esp;&esp;曲盈盈立刻明白了，他们的计划，全在贺青冥掌握之中。

&esp;&esp;从贺青冥进入太原城，牵着这孩子的手开始，他就是故意在误导他们，让他们以为柳无咎就是贺青冥的儿子。

&esp;&esp;甚至，比这还要早。

&esp;&esp;曲盈盈忽然明白了。

&esp;&esp;也许贺青冥也有一个很爱的人，为了这个人，他以这个捡来的孩子作为诱饵，也为了这个人，他必须要留下浮屠珠。

&esp;&esp;这个人自然就是贺青冥的亲生儿子。

&esp;&esp;父母之爱子，为之计深远。贺青冥这样的人，就自然筹谋得更加严密。

&esp;&esp;但这一切对柳无咎来说是何其残酷？

&esp;&esp;曲盈盈竟似也忍不住打了个冷战，她已不知道该说贺青冥是舐犊情深的慈父，还是该说他是冷血无情的凶手。

&esp;&esp;她也已知道，单凭自己和已经受了内伤的晏云之，决计无法胜过贺青冥。

&esp;&esp;在贺青冥这样的人面前，不能赢，便只有死！

&esp;&esp;“嗬嗬嗬嗬嗬……”

&esp;&esp;角落里，突然发出来一阵怪声。

&esp;&esp;原来庞老太还没有死。

&esp;&esp;她不仅没有死，还为曲盈盈出谋划策起来：“依我看，这孩子留着也是无用，不如杀了干净，你还能多腾出一只手来对付他。”

&esp;&esp;柳无咎的眼睛已变成死灰色，其他人说任何话，做任何事，也不能使他动心。

&esp;&esp;曲盈盈举棋不定，她虽没有当过母亲，可是她从未有一刻不希望自己成为一个母亲，这孩子实在太过可怜。

&esp;&esp;“嗬嗬嗬，你下不了手，就让我这个老婆子来帮帮你罢……”

&esp;&esp;曲盈盈一惊：“什么？”

&esp;&esp;庞老太手下一按，铁拐里忽然喷出一片毒针！

&esp;&esp;曲盈盈出身牵机阁，最是熟悉各种暗器毒物，这么快的针，这么近的距离，她根本来不及挡开。

&esp;&esp;挡不开，就只有和柳无咎一块死。

&esp;&esp;曲盈盈已经做出了选择。

&esp;&esp;她下意识丢开了柳无咎。

&esp;&esp;柳无咎的命，毕竟没有她自己的命重要，柳无咎也毕竟不是她的儿子。

&esp;&esp;这世上每一个抱过柳无咎的人，都似乎最后要抛弃他。

&esp;&esp;母亲是这样，贺青冥是这样，曲盈盈也是这样。

&esp;&esp;他终于闭上了眼，他似乎已不愿再看这人世一眼。

&esp;&esp;但柳无咎并没有感到疼痛。

&esp;&esp;他睁开眼，看见的是贺青冥的脸。

&esp;&esp;贺青冥的脸色很不好，已经微微发白，额头已经渗出了汗水，头发也已经有些乱了。

&esp;&esp;柳无咎心下一沉。

&esp;&esp;他目中所及，余光里看见了一根赤色长鞭，鞭子的一头在曲盈盈手里，另一头，在贺青冥手里。

&esp;&esp;钩吻鞭。

&esp;&esp;贺青冥手上握着的，是钩吻鞭的金钩，金钩已经刺破了他的皮肤，他的手心正断断续续地往下滴血。

&esp;&esp;他毕竟也只是血肉之躯。

&esp;&esp;柳无咎忽然感到了一阵温暖，但这阵温暖只不过让他更加痛苦，他忽然很想放声大哭，但他到底没有哭，只因他是如此倔强，他不愿在他和贺青冥的敌人面前露出一丝脆弱。